去年冬天家庭聚餐时，外甥女突然指着我的上牙床发问。当时我正嚼着糖醋排骨，假牙突然"咔嗒"一声脱位，排骨渣子混着口水差点喷到红烧鱼里。全家人盯着我的窘态哄堂大笑，可我心里却像被冰碴子扎了似的——这口戴了八年的活动假牙，早该退休了。
"您这假牙该换了，牙槽骨都吸收成这样了。"今年春天社区医院体检时，医生捏着我的假牙基托直摇头。我这才惊觉，这些年因为假牙总晃悠，我已经自动戒掉了玉米、螃蟹这些需要啃的食物，连苹果都得切成小块用后槽牙磨着吃。
更要命的是上个月参加聚会。酒过三巡，老班长举着酒杯过来碰杯，我笑着起身时假牙突然卡在牙床上。等手忙脚乱把假牙按回去，发现杯里的红酒早洒了半杯在衬衫上，周围几个女同学憋笑憋得肩膀直抖。那天回家路上，我盯着车窗里自己松垮的下颌线，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能啃铁锅炖大骨头的自己。
"要不试试种植牙？"女儿把手机递过来，屏幕上是个中年男人种牙前后的对比图。照片里那人种完牙当天就吃汉堡的视频，看得我喉咙直发痒——这八年，我可太想念能痛快嚼东西的感觉了。
决定种牙后，我像侦探似的在天津城转悠。头一家某连锁机构，询问师拿着价目表滔滔不绝："我们这儿韩国植体特价3980，不过您这骨量得先植骨……"听到"植骨"俩字我腿就软了，想起邻居老张植骨后肿了半个月的脸。
转战第二家时，医生拿着我的CT片直皱眉："您这上颌窦位置太低，得做上颌窦提升。"看着他电脑上那些血糊糊的手术动画，我后背直冒冷汗。第三家更离谱，说我的牙槽骨条件只能做活动假牙升级版，气得我差点把假牙摔他们接待台上。
"爸，要不试试中幸口腔？"女儿翻着手机说，"我同事他爸在那儿种的牙，说院长亲自操刀。"我瞅着手机里那个穿白大褂的老头照片——王冲院长，简介上写着"两万例种植经验"，这数字把我震住了。
7月15号那天，我攥着假牙盒走进中幸口腔。前台小姑娘看我紧张，端来杯温蜂蜜水："王院长正在给复杂病例会诊，您先看看这个。"她递来的平板里，是3D动画演示的种植过程，看着虚拟的种植体像钉子似的"长"进牙槽骨，我手心直冒汗。
"老王啊，您这条件比我想的好。"两小时后，王院长拿着我的CT片笑眯眯地说。他指着屏幕上的影像："上颌窦确实低，但咱们可以用短种植体避开，不用动上颌窦提升。"听到不用"动骨头"，我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。
更让我惊讶的是智能化导板。当护士把那个透明塑料板扣在我嘴上时，我感觉像戴了个牙套。"这是根据您口腔数据3D打印的，种的时候就像照着地图走。"王院长边说边调整导板位置，那认真的劲儿让我想起小时候修自行车的老师傅。
8月3号手术当天，我躺在牙椅上盯着头牌上的无影灯直发怵。护士给我盖了条毛毯，王院长拿着麻药针过来："张嘴，先抹点表麻膏。"凉丝丝的药膏抹在牙龈上，等针头扎进去时，真没想象中疼。
"开始咯。"随着王院长轻快的声音，我听见器械发出细微的嗡嗡声。透过模糊的视线，我看见他手里的种植机像个小电钻，在牙龈上精细地钻出个小洞。"植体就位。"当听到"咔嗒"一声轻响，我知道更关键的步骤完成了。
"您数数，现在几点了？"王院长突然问。我看了眼墙上的钟——10点47分。"从打麻药到现在，40分钟整。"他笑着摘下口罩，"等三个月骨结合好了，就能装牙冠，到时候您想啃排骨啃排骨，想吃螃蟹吃螃蟹。"
手术完当天，我摸着微微肿起的腮帮子直犯嘀咕。女儿非让我吃冰淇淋降温，结果刚含一口就吐了——麻药劲儿还没过，舌头跟木了似的。晚上睡到半夜被疼醒，翻出医生给的止疼药，就着温水吞下去时，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拔智齿后疼得直撞墙的场景。
"爸，您脸肿得像包子。"第二天女儿举着手机要拍照，被我一巴掌拍开。不过当我在镜子里看到那颗"钉"在牙床上的小螺丝时，心里竟泛起股莫名的踏实感——这可比假牙牢靠多了。
第三天去拆线，护士姑娘边清理伤口边说："王院长手特别稳，您这创口比别人小一半。"我看着她手机里拍的术中照片，牙龈上那个整齐的小洞，确实比邻居老张植骨后的血窟窿好看多了。
11月5号装牙冠那天，我特意穿了件红衬衫。当王院长把那颗白生生的全瓷牙冠拧进植体时，我忽然发现个怪事——这牙怎么比原来的真牙还贴合？咬合测试时，上下牙"咔"地一声对上，那种久违的紧实感让我眼眶发热。
"您试试啃苹果。"护士递来个洗好的红富士。我咬下去的瞬间，清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，果肉纤维在齿间摩擦的触感，让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偷摘邻居家苹果的场景。那天中午，我在医院附近的包子铺要了俩蟹黄包，咬开时滚烫的汤汁流了满手，却开心得像个孩子。
现在走在路上，遇见熟人总会被问："老王，你这牙在哪弄的？"上周家庭聚会，外甥女又夹了块排骨给我："舅，您现在啃排骨比我还利索。"看着全家人惊讶的表情，我突然明白——这口新牙带来的，何止是咀嚼的快乐，更是被假牙束缚了八年的尊严。
上周去社区医院复查，当年的体检医生摸着我的下颌线直咂嘴："这牙种得值，牙槽骨都长结实了。"现在我每天早晚认真刷牙，还买了冲牙器，女儿笑我"比她保养得还精细"。
要说种牙后悔吗？我仅有后悔的就是没早点来。那些年因为假牙不敢吃的美食，那些在饭桌上怕出丑的拘谨，现在想来真是亏大了。前几天看见邻居老李戴着新假牙直喊不舒服，我立马把中幸口腔的名片塞给他："去这儿找王院长，比戴假牙舒服10倍！"
人生下半场，就该痛痛快快地吃、开开心心地笑。这口新牙，让我终于找回了那个能啃铁锅炖大骨头的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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